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译

明吴门北禅寺沙门大惠释

佛说阿弥陀经

梵语阿弥陀,此云无量寿,亦云无量光。佛说者,即此土我佛世尊,赞彼佛名号,本愿殊胜,种种方便,接引群生故。无量者,约数言之,即寿无量;约理言之,即心无量。何以故?一切众生,住无量体中,才起一念,一念中具生住异灭,即成四念,展转有无量念,即在一念中流转。如是一念,具足不可思不可说神用光明,照十方国,名曰无量光。若众生依无量体中,起一念时,在此一念中遍计,即成多念,便有无量生死,此是流转门。若在还灭门中,而心意识不可到,故曰无量,亦为数之极。如是无量数,逆而归万,万归千,千归百,百归一,一不知归于何处,故称无量。方始圣凡心,尽十方皆为净土也。无量寿即体也,无量光即用也。此无量光一句,东西两土,尽空法界,总为一句,阿弥陀佛,更无剩法。何以故?心即无量,世界亦无量,所谓法界藏身阿弥陀佛。佛者,译名觉也。盖愚智皆具,奈何凡圣情隔,不能入清净觉耳。若圣凡俱泯,又为断灭。若混而不分,亦名矫乱。离此多言,十法界皆成圆满觉性,方可说法,应一切机,亦名一切种智。经者,如润大地之水,未失本源流注故。所以佛佛始终教义,但用一个经之源,贯通血脉耳。彼佛经无量劫,单说一个经字,即此一字,一切法具耶?不具耶?曰:经行十万亿,即在饭食时。若谛观实际净土因缘者,岂文字可诠乎?离文字,焉有是乎?惠虽脱旧言新,亦是过中语句。其余名相,旧释已详,置而不述者,今已诀。但解一句古弥陀例,于情与无情,皆无欠少。此经题六字,如是我闻等句,是经家贯通文势耳。

如是我闻(至)无量诸天大众俱。

如是我闻者,阿难亲闻,断疑生信故。一时者,世尊说此经时,三时为一时,可为说法之要,觉三心无觅曰佛也。祇树给孤独园者,是说法处所,非是虚空无体之谈,在事相中有体法耳,表无虚妄也。因人心流注,必须在一微尘圣凡心尽处,方得如如一时大用也。比丘及大菩萨众者,尝随众也,表无性之理。所说法不从佛生,不从比丘生,不从佛与比丘、菩萨、诸天共生,因此土昏迷众生而生,所以不是无因而生。一切众生因无明缘行,乃至生缘老死,皆从缘生,无自性,故说无生。一切圣凡身语意业及法界,从地水火风空而生,如是五大,各从缘生,无自性故,是故说无生。一切有情无情,同住本际,三世本是虚妄,无自性,故曰无生。无生净土旨要,愚者十万亿,智者在目前。佛虽指西方象,表此土事物上全张,何也?此土一事一物,具一大藏始末,法法皆是因缘所生故。若以寸土许物,分析生空,转于空生,至于双照双泯,圆明便入无生已。更有一种有血气者,在寸土物中,不经前途,用无生无灭,无来无去,秘密观照,一刹那顷,顿入圆音妙旨者,即世尊四十九年法,一时说尽耳。可见人人无量寿,物物无量光,口口吐莲华,步步黄金界,四苦咸极乐,八难皆净土,净手盆中,是八功德水,鸟鸣风吹树,演畅无生义。未然者,用一句阿弥陀佛,念念截断众流,终有到遮时节。此经无问而自说者,何也?一者,此方弟子,无有缘起,直指西方之乐,令人好乐。二者,无当机故,所以诏告舍利弗,何以故?欲令现前大众,顿契无量光之句也。如此说者,为末世众生,出生死捷要。不然,只是方便有余土耳。叙分已竟,下云正宗分。

尔时佛告(至)今现在说法。

有世界名极乐者,彼国依报庄严。阿弥陀今现在说法,是正报相好庄严。极乐者,是依正之兼备,标一经之大义耳。此土到彼土,十万亿数,不历须臾,即登彼国,是事佛土中之理佛土也。如斯行布圆融,即事理无碍,事事无碍也。若细推之,明一个阿字种,方可出情无虚妄也。阿弥陀今现在说法者,彼佛成道以来,至今十劫,非但十劫,于无始时,尽彼佛寿,亦可作现在一时。此意云何?是本际无前后际,故唯有现在一时耳。若不尔者,一日至于七日,亦为方便。但生彼国,始知阿弥陀佛与我同生,乃至过去未来现在诸佛,亦与我同生同说法,皆不离本住法,故言同时说法也。

舍利弗(至)故名极乐。

彼土极乐者,对此土极苦而言。此土众生,虽苦而不发心,故指西方之极乐,令人好乐,发念佛之志,乃至一心不乱为因,证不思议身为果也。极乐者,离此土苦乐,假名为乐,是名真乐。下文显无量极乐体也。

又舍利弗(至)是故名为极乐。(彼土庄严本无所表,愚智循业现诸净秽,物则非心,表即非物,心物俱非,唯心可表。)

七重栏楯等者。有难问云:此七重在一人耶?一世界耶?唯佛有耶?若一人者,不得成随,乃至惟佛有者,与彼国人民何干?四宝周匝,等皆如是。答曰:非也。佛与众生,共有七种识,与如来藏,同一清净。及众生八种识,皆摄一刹那际中无为之妙用故。秪因前七种识,见闻觉知,次第而生,所以不清净耳。然而七八合而为一,体无先后,遍计执着,即为尝寂光也。假如此土一株树,将前七种识,在现量一刹那中,见耶?非见耶?分别耶?非分别耶?即此一际中,分得合得,六根互用,自然神妙,不犯功勋,名为极乐。

又舍利弗(至)成就如是功德庄严。

七宝池、八功德水者,表极乐之法式也。八种识摄为一体,分而为众法,故称宝也。八功德水者,即藏识中流出,皆是无量珍宝,使众生不枯不住,即是无量妙用。所住地亦皆金沙,是尘沙妙用。四边阶道,表地水火风。上有楼阁,只三乘法也。总是如来藏中无量种智,所谓金银乃至玛瑙,表本际中妙用。池中莲华,言法之微妙。大如车轮,言法之无住。青色青光,乃至白色白光,法有本位,不错乱故,微妙香洁,使众生爱乐。不然者,如上境缘,王侯富贵之家,亦可为之,岂净邦也哉!

又舍利弗(至)成就如是功德庄严。

尝作天乐,表陀罗尼句,如乐音自然之妙。然此土乐音,必借乐而发。音非人语,非不人语,唯乐人可知,余不得而知也。佛语秘密如乐音,悟者方知,迷者无知。何以故?直指阿弥陀佛无量光明句,与乐音句无二。无二故,令众生不思议熏,自然信乐。彼国亦有天与地及六时者,即净秽两土,当体不二。故一饭食时,供养十万亿佛土佛,佛前皆以献华作礼请说法,要不出受食这一时。若此土一劫,彼土作一日,本非神通,亦非延促,法尔然也,咸是唯心所现。经劫之尝,即是一日,一日即一时,一时即一刹那,住斯刹那,无去来故。彼土如斯殊胜,岂不乐乎?上云报化佛说法,下云法佛说法。

复次,舍利弗(至)成就如是功德庄严。

杂色之鸟,树网等是。法佛说法,众鸟演畅。五根五力等者,即此土三十七品助道法也。彼土单言五根五力等者,甚言其道力也。何以故?彼土人民,依正无我,不言其苦乐,所以无四念处故。彼国众生,越善恶,尝清净故,不言伏恶养善,所以无四正勤法故。彼土自有种种功德,智慧庄严,一生补处,不言其欲等,所以无四如意法故。何以故?直提上上法。然而明此上上法者,即在一事中藏身,事事皆演上上之法耳。彼佛国土,无三恶道,是众鸟等,是佛所化现,即阿弥陀佛愿力弘深故。若论实理者,法法头头,无不是演这一句阿弥陀佛会。莺啼鹊噪,水流风动,皆悉念佛念法念僧,无不是尝寂光现前矣。倘不会者,必须发愿往生。生彼国已,然诸苦灭,而诸乐现。然不思议净土者,在一相中,是不得,非不得,亦不坏此相,即成无相实相。此正显无情说法也。宝树罗网,同时俱作者,无次第生故。东西两土,尽空法界,俱在一毫头上,施设种种法,种种事,咸是念佛念法念僧。何以故?种种法与相,皆住本际中,无有前后,名曰同时俱作。

舍利弗,于汝意云何(至)故名阿弥陀。

阿弥陀佛,从无量劫,修无量寿之光明,以成圣果,无有障碍。前皆依正庄严,此独显正报也。即阿弥陀佛,在一微尘中,照十方国,通达无碍。四圣六凡,亦不出一微尘。何以故?微尘最微细事,上上之机,不坏一微尘相,故称广大。不即不离,是名微妙。然阿弥陀佛,最高大身,亦住此微尘中,说法度生,能舒能卷,故名无量义。不历须臾,佛寿无量,众生寿亦无量,不出一微尘耳。固然透得微尘义,总持一句,自然明矣。

舍利弗(至)成就如是功德庄严。

彼佛国土唯有菩萨、声闻,十劫已来无有恶习众生,故名成就如是功德庄严。

又舍利弗(至)但可以无量无边阿僧祗说。

言彼国之妙生者,便登不退一生补处。此土因人即念一句佛名,无思无为,尽一生念去,自然生彼不退。或一念,或十念,或一日至于七日,将一句佛名截断心意识,如斯念者,即生上上品自力不退。前云一生念佛,生而不退,非是众生不退。彼佛菩萨誓愿摄受,皆是圣贤所居之地,无恶伴侣,是故不退耳。此土凡圣同居,有恶众生,故逢善即善,遇恶即恶,所以有进退之难也。

舍利弗(至)应当发愿生彼国土。

此念佛人,必须发愿往生。一日乃至七日,唯遮一句。佛现前不见能念所念,亦无念者,连遮一句也。不知便可通身是佛。如斯念者,方可与念佛三昧相应。可以一生闲乐乐地,临命终时,阿弥陀佛与诸圣众亲垂接引。有此大利,故说此言。此土众生,闻是说者,应当发愿。若无信愿者,此土众苦,难堪难忍,长处三途,烦恼为伴,无明为侣,何时解脱?佛言: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,得生彼国。若有信力念力,是人福德具足,诸障自除,不期然而坐莲华耳。

舍利弗(至)一切诸佛所护念经。

南方乃至上方,亦复如是。其国土诸佛名号未详,故不释之。(是说该释文,后笔讹此也。)

舍利弗,于汝意云何?(至)皆当信受我语及诸佛所说。

此是世尊大方便中,说诚实言,犹恐此土众生,不信不思议功德之利,佛作证明,所谓广长舌,遍覆三千大千世界者。广长舌者,一切情与无情,水流风动,总摄不思议不二法中,皆悉念佛念法念僧。何以故?秪一微尘内,施设不二法中,言佛法僧,世谛语言,皆顺正法,是故曰说诚实言,总在一字流出,无前后字余故。此显法身佛,说上上法,故言不思议一切诸佛之所护念。十方佛护念者,即诸佛同为一净土也。净土者,只诸佛众生本有,非从外得,三僧祗劫,去染归净,即到自心净土,所以不加工而自护念耳。

舍利弗(至)作礼而退。

固然。念佛灭,罪福生,已种菩提种芽。若不发愿,不及净土坐莲华,一弹指顷,见阿弥陀佛,便登不退地耳。已发愿,今发愿,人所共知。当发愿者,何故早记者哉?曰:为愚者有是焉耳。有发愿不念佛者,有者念佛不发愿故。当发愿者,只为此也。若念力、愿力、信力,有是三种功能,临终、毕竟、往生、当生,皆有愿力者,佛无诳语故。此一章,亦为末世众生流通无断续故。所以诸佛共相赞叹此经利益者,只为众生难信此经耳,所谓浊世之缠缚。然此浊世,能令众生厌诸苦恼,乐之清净,直至菩提,毕竟成佛。殊不知浊世,即净土也。诸佛赞希之事者,为一切众生,本来无时,妄称时劫;知见本闲,妄生分别;智体本净,妄为烦恼;本无五蕴三科,妄作三世流转;本无延促,妄为命之长短。但诸佛俱在五浊恶世,度生说法,无众生可度,亦无法可说。何以故?一切众生,本是具足智慧德相,故赞希有难信之法。

佛说阿弥陀经(终)

拔一切业障根本,得生净土陀罗尼。

拔者,顿也,尽也,力也。念一句阿弥陀名号,及持往生真言功能者,若余修习,倍倍不及可知矣。一切业障,根本顿然消落,非如余忏悔渐除也。更加愿力,深信无疑者,何愁净土不生耶?此是往生净土,如斯而矣。若本生净土者,即真如为根本,但转其名,不转其体,转识成智,无明实体,无增减故。是根本为体,而得一刹那生为用,所谓净土,亦名陀罗尼。此一个生,原在一微尘中出兴,所谓一尘现众尘,尘尘现一微尘,一切众生住一佛身,诸佛亦住一众生身,诸佛众生住我身,我身亦住生佛身,是故曰无碍也。所以此经,象示不思议事,故相应事事无碍一门耳。陀罗尼者,只总持也。智者现前取决,愚者生去方知,但因途路有别,到家是同,不可不知不信耳。(惠)德薄福鲜,浅学言微,不堪以佛深深旨,妄加笺释,偶而诠缘起无生,少合圣意,用报佛恩,不负初心志愿,代代流传,佛种不断。故我佛世尊,直指众生依正东西净秽,咸是唯心所现,即斯栏楯树网,七宝八功德等,皆出法音乐音三宝音,更非奇特。何以故?即此土事物,一一无可表,无可究,无可释,直示眼前露迥迥地为未然者,即宜非思非议,非根非尘非识,非凡非圣,方如此表,如斯究,如斯释,如斯学。世尊释此经者,但愿众生如斯信,如斯念,如斯发愿,诸佛共相赞叹而矣。